2019/05/08 (Wed.) 清晨下著毛毛雨隨後雨停,10點後開始下小雨直到下午3~4點才停。
步行者38443號日誌 聖雅各之路Day1: 庇里牛斯山上的敦克爾克大撤退
走在庇里牛斯山稜線上,風肆無忌憚的吹著,讓我舉步維艱,大腿走到快抽筋了;接著,冰雹襲擊,冰塊打在頭上超痛的,但是在稜線上毫無遮蔽物,只看到 迎面跑來一群人,這是敦克爾克大撤退嗎?
Saint Jean Pied de Port ---> Roncesvalles
本日步行前進25.6KM, 距離Santiago de Compostel還有749.4KM
04:10AM,我就起床整理背包,昨天跟Justin約05:30AM在橋邊一起出發。聽起來很像是張良與圯上老人的故事,但是今天沒有時間把鞋子丟到橋下,我們希望在天氣變差前多趕點路。
正當我把背包拿到寢室外頭整理時,也有位大叔也下床,對著我比手畫腳,我指著背包然後再指著外頭,大叔對我點點頭,彼此都不出聲,深怕吵醒其他熟睡中的朝聖者。而今天跟我在寢室比手畫腳的大叔,就是來自韓國的Send大叔,然而此刻我還不知道Send大叔在往後的日子裡會跟我有著革命般的情感。
05:30AM 摸黑出門
我依約來到橋邊,此刻庇護所外頭還下著毛毛細雨,而Justin已經站在橋上滑著手機。
「天候狀況不太妙喔! 」Justin看著app的氣象資料說。
「昨晚睡前我也看了一下,預計會有連續三天的壞天氣,今天是第一天。換句話說,如果要等這一波壞天氣過,必須要在Saint Jean等兩天,或是今天趁著天氣變壞前越過庇里牛斯山。」我說。
這時,我們都沉默不語。
「如果你要選擇你要等兩天還是今天就出發。」我接著問。
「今天出發,跟他拚拚看。」Justin說。
「嗯,我也這樣想,所以才跟你約這麼早,你看整條街昨天還蠻多人的,但是到現在沒人走出庇護所,目前只有我們兩人。」我說。
我們在無人的街頭,步上的聖雅各之路。
機會與命運,第1次翻牌
聖雅各之路上第一個機會與命運選擇點,就在這個交叉路口。其實我們所面對的兩條路都可以抵達今晚的 Roncesvalles修道院,只是往左是直接越過隘口,往右的話是腰繞,兩條路景色不同,不過如果在冬季或是庇里牛斯山積雪太厚時,左邊這條路會封閉,朝聖者必需採腰繞路線,也就是取右線。
而我們沒有考慮太久,我們走左線。
在法國境內聖雅各之路也是法國健行步道的一部分,編號是GR65,標示是上白下紅,所以今天沿路上我們會看見兩種標示,法式:GR65+上白下紅的logo;西班牙式:黃色箭頭+貝殼。此刻距離今天的目的地還有23KM,Ronceveaux是法文,Roncesvalles是西班牙文,兩個字的意思是一樣的。
天剛亮的庇里牛斯山
我們往山區前進,天色也漸漸亮了起來,此刻雨「暫時」停了(我強調是暫時的)。藍色的山巒綿延不絕,我真的有點不敢相信我已經走在聖雅各之路上,這一刻我已經等待了兩年了。
沿著公路,循著等高線逐步提升高度,山下的聚落房子已經小到火柴盒一樣大小。
注意到了嗎? Justin今天的服裝是「短褲+ 夾腳拖」,這是錯誤的示範。因為他應該要穿的是「短褲+ 藍白拖」,我一上路就是跟他說這件事。
「夾腳拖是他去參加白沙屯進香在7-11買的,7-11就剛好沒賣『藍白拖』。」Justin兩手一攤。
那至於為何今天要這樣穿,Justin表示:因為氣象預報今天下雨機率有90%,他不想在聖雅各的第一天就把鞋子弄濕了。那這樣翻越海拔1400M的庇里牛斯山有沒有問題? 繼續看下去就知道了。
到了第一段山徑,我們才發現前方有朝聖者在我們前面,雖然天亮了之後,我們曾經被一群外國朝聖者追過,但是截至這一刻,我們才有機會超車過第一個朝聖者。
這段山徑是呈現「之字形」的上升,就跟在台灣爬山一樣,還是會喘的。不過記得回頭看看走過的路,就會知道飛了千里來到聖雅各之路上,絕對值回票價!
過了取水點沒多就,就會抵達聖雅各之路第一個休息點Orisson,距離Saint Jean 7.4KM。
08:11AM Orisson,海拔821M
有部分朝聖者會以Orisson做為第一晚的住宿地,一方面是當天由巴黎、馬德里等地入境歐盟後,立刻轉車到Saint Jean,當天就直接上山到此地在休息外加調整時差,不過要入住這間庇護所必須事前預訂,來店客是不收的。
這間庇護所有附設餐廳,我很想停下來喝杯咖啡,不過看看目前還沒開始下雨,還是多趕點路比較實在。這裡距離Roncesvalles還有17.1KM。指示牌上頭另外標示步行4h20,千萬別信以為真,那可不是台灣人的腳程,而今天我從Orisson抵達Roncesvalles就花了5hr30mins。
我們選擇繼續向前行,庇里牛斯山真的名副其實,山上真的有「牛」喔! 斜坡上養著牛,很優閒地低頭吃草,對我們背負行囊的朝聖者一點也不感興趣,坡度這麼陡,牠們在這裡活動都沒看到牠們大口喘氣,而我已經好幾次假裝看風景、拍照,停下來喘口氣了。
接著,我們看到路旁有三匹馬,忍不住開始向馬匹遊說,「要不要載我去聖城啊! 這輩子的罪孽可以被減免一半喔。」三匹馬沒有反應.......。
庇里牛斯山一路走來,沒見到多少棵樹,倒是一大片草原,很像是中橫通往合歡山的一幕,公路在山壁上鑿出一條細細長長的刻痕。
09:25AM聖母像
在山涯邊,我們發現一群人聚在石頭堆邊,我們也好奇跟著走了過去。有座聖母像立在岩石上,在電影《朝聖之路》也有出現這座聖母像。
不過,我同時也發現雲層愈積愈厚,一副山雨欲來的感覺。
距離Roncesvalles還遠的很,一條道路綿延到天邊,有點開始懷疑人生。
10:44 AM Croix 十字架
通過海拔1135M,我們接上稜線,風勢更大了,逆風而行,我連往前跨步都覺得舉步維艱,大腿感覺都快抽筋了。我把原本掛在背包上頭的登山杖拿了下來,希望可以輔助我前進。
不過,聖雅各之路上第一道天險的考驗絕對不容小覷,接著我們遭遇冰雹襲擊,像是從天上丟下無數顆的小石頭,我把防水外套的帽子戴上,還是覺得冰塊打在頭上超痛的。但是走在一望無際的草原,天氣晴時超美的,但是遇上壞天氣,連躲的地方也沒有。
突然有一群跑者迎面跑來,我趕緊攔下第一位跑者詢問前頭狀況,跑者也覺得莫名其妙,我用英文問他用法文回答,簡直雞同鴨講,講了一堆,而我只聽懂一句話.......距離Ronceveaux還有11KM。太神奇了,我竟然在海拔1135M的西班牙法國邊境聽得懂法文,簡直是神蹟。不過,聽得懂法文不會讓我可以少走11KM。後來,第一位被我攔下來的跑者,實在很衰,因為後頭來了更多的跑者,我這一刻才知道這是一場山徑越野跑,有的跑者還帶著登山杖揹著水袋,就跟我在台灣參加山徑越野跑一樣的,但是我在台灣可沒跑過海拔超過1000M的越野跑,這一群跑者超強的,應該是早上從西班牙起跑的。而莫名其妙被我攔下來的跑者,原本是冠軍跑者,這下子.....GG.....
冒著風雨繼續前行來到Croix,就是昨天在朝聖者辦公室法國阿公提醒我要記得岔出公路往隘口的地方。Justin穿的橘色小飛俠裝,被風吹到快升空了,其實那件小飛俠是我的。因為Justin的雨衣只帶了一件台幣10元的塑膠雨衣,早上就順手插在短褲的口袋上,還來不及用就飛走了。
Justin先走到Croix旁邊,有位外國大媽看到Justin的小飛俠雨衣,過來幫他把衣角綁起來。
「謝謝妳幫他,否則我在後頭看到他都快被風吹走了,但是看風向應該會被吹回Saint Jean。早上根本就白走了! 」我追上Justin用英文對大媽說。
「我聽不懂,不過感覺很好笑。」外國大媽說。
10:56AM隘口
由此處會穿過隘口,風勢就會變小,而且開始下坡,不過雨就是不停歇。
我在取水點,遇上在Pamplona巴士站遇到的韓國人,他們追過我們。
11:20AM 貝殼
行到此處,我們早上05:30出發,快走了6小時了,終於看到傳說中的像顆太陽的貝殼標示,這意味我們已經進入西班牙境內嗎?
接著,我們進入林道,地上泥濘不堪,穿著夾腳拖的Justin,小腿肚上都是泥巴,我笑他好像去巡田水一樣。
12:08PM殘雪!!
早上遇上冰雹,還去巡田水,接著我們還遇上殘雪! 現在已經是五月初,在台灣熱得半死,飛半個地球來到西班牙,竟然這時候還有殘雪。在出發前幾天,四月底時庇里牛斯山還因為下了一場暴風雪封閉了道路,那時正在路上的台灣朝聖者還把照片貼上《Camino de Santiago分享社群》上頭,我還為今天這段路擔心不已。
12:34PM Col de Lepoeder,海拔1420M
在經過牛柵欄,海拔高度標示1420M,這是今天最高的地方,接著就會一路下坡。
為什麼沒看到直立的柵欄,只有地上有著像陷阱的裝置叫牛柵欄,如果去走過台灣東北角的桃源谷步道,就會看到這種設施,是用來防止牛隻進入的。
愈往後頭,路徑會愈來愈好走,我們也明白我們離Roncesvalles也愈來愈近,心情也愈來愈興奮起來。
01:44PM Roncesvalles倫塞斯瓦列斯,海拔953M
在一處右轉彎,有個指示牌,這是 Roncesvalles修道院前最後一個轉彎,千萬別走錯路,因為5分鐘後,就會抵達今天的庇護所。
Justin在修道院前的小河裡洗腳,因為今天巡完田水了!
這是我在聖雅各之路第一間修道院附設的庇護所,規模相當可觀。記得右手邊那棟才是庇護所,先去辦理入住手續再出來看看這棟有百年歷史的修道院。
Alb. De Peregrinos Roncesvalles
這間庇護所幾乎是從Saint Jean出發的朝聖者,必定會入住的地方,這裡有183個床位,是間超大型庇護所。我跟Justin已經是兩點鐘以前抵達,不過心裡還是七上八下,因為我們已經是淋了一天的雨希望趕快進到庇護所洗個澡,但是當我們打開庇護所大門時,裡頭已經有一群朝聖者還在等待著入住。
庇護所工作人員似乎很有經驗拿出了有顏色的號碼牌,開始發放,注意到辦公室門上頭的也有用不同顏色編上1~6的號碼,而我手上拿到的是紅色號碼牌,換句話是第一梯次可以辦理入住手續。還沒有輪到的朝聖者可以到旁邊的廚房及餐廳等待。廚房裡有完善的廚具,另外餐廳也有好幾台自動販賣機,有食物可以充飢,但是說到美味就請放一邊吧!
而我在入住時,順道買了晚餐的餐券及明天的早餐餐券。而我在回到台灣後,開始把一路上的紀錄寫下來時,才發現我在Roncesvalles的照片竟然發現丹麥鬍子哥,而我真正跟他說上話已經是在Day 14. Castrojeriz的時候了。
義大利阿公Enrico
我進到寢室,我被安排在下舖,而我發現睡在我上舖的是位老先生,於是我想跟他交換床位。沒想到,我用英文跟他溝通,竟然發現老先生無動於衷,最後我還是用世界通用語言,比手畫腳來溝通。老先生是來自義大利的Enrico (音似,阿利阿果),今年77歲,今年帶著老婆Paola來走聖雅各之路。Enrico會說西班牙文與義大利文,但是英文完全不通。而我只會英文還有中文,及很破的西班牙文。不過,我還是跟他留下了照片,過了幾天,我在路上還會遇上Enrico,每回他都會很大聲叫我Eddie,中氣十足的義大利阿公。
法國阿嵐
在盥洗後,我到了剛剛等待入住時的餐廳,開始把今天遇上的事情記錄下來。這時,Justin帶了一個外國人走了過來。
「Eddie,我跟介紹一下這位是阿嵐,我今天在路上不是有跟你提到昨天我從巴黎過來時,剛到Saint Jean就遇到一位法國人.......」。Justin說。
「你好,我是Eddie,跟Justin一樣來自台灣。」我用英文說。
「你好(中文),我是阿嵐,來自於法國。」阿嵐說。
其實阿嵐的本名是Allan(艾倫),不過他是用法文發音,所以我聽起來就像中文的「阿嵐」,爾後我遇到他也都直接叫他,阿嵐。阿嵐很年輕,剛剛從大學畢業,會說「你好」一句中文。他很有想法,堅持自己靠自身的力量走完聖雅各之路,預算不多,多半都是在超市買食材自己料理餐點。後續的日子裡我在路上都會遇到他,我們還會教他說台語,簡直是來亂的。
07:37PM 朝聖者晚餐
原本以為我們的晚餐是在我們聊天的餐廳裡用餐,後來才發現,糗大了,餐廳是在修道院的另一邊,根本不在庇護所這一棟。看過電影《朝聖之路(The Way)》,就是爸爸Tom幫兒子Denial走上聖雅各之路第一晚,很晚才到的庇護所,其實那是電影的場景,真實世界裡那間是庇護所附設的餐廳。
晚餐時間,我跟Justin兩人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飛亂撞,一方面已經遲到了,一方面真的超餓的。
當我們找到餐廳時,工作人員不禁給了我們兩個白眼,還好我跟Justin一人分到一個白眼。朝聖者晚餐有兩種主食,我選魚,而Justin吃雞。其實餐點裡還有前菜:義大利麵及豆子湯,因為我們遲到了,只能狼吞虎嚥,全都塞進餓了一天的肚子裡,而我們進門時的工作人員還是常常跑到我們兩個的位子來,跟我說一堆....西班牙文.....,但是我一句也聽不懂。
「她好像是說,我們兩個人遲到,用餐時間不會因為我們遲到就可以延長......」Justin的西班文突然變得很好。
不過Justin說的好像有道理,因為買餐券時,有兩個時段可以選擇,我們選的是07:00PM,另一時段是08:30PM,所以我們必須跟其他人一樣在08:00PM吃完。雖然,我們擺了大烏龍,不過庇護所的朝聖者餐真的很不錯,我的魚肉質細緻,應該是淡水魚,而Justin點的大雞腿,是分量十足的炸雞腿。說真的,接下去我們所吃的朝聖者餐都沒這一餐這麼優。
Roncesvalles修道院的庇護所,也是我走完聖雅各之路,第一家庇護所有提供脫水機給朝聖者使用。然而,第二家有提供脫水機的庇護所,就要等到Day 26 La Faba了。
08:00PM 超有趣的綿羊,笑笑羊
在餐廳外面,我發現了距離聖城還有790KM,真的笑都笑不出來。這到底要還要走幾天,才會到啊! 老天爺啊~~
修道院旁邊養著羊,這羊為什麼跟卡通裡的「笑笑羊」長得超像的,全身都是白的,只有臉是黑的。
「那隻羊屁股上有紅點.....」Justin指著其中一頭說。
「真的耶,只有那隻屁股上有紅點,該不會明晚的魚會換成羊排.....」我說。
這一餐吃得真的很飽,而且夏天在西班牙北部,天黑幾乎要等到10點,我們用完餐還可以在外頭閒逛,幫助消化。
Timmy的留言
晚上過了九點,我已經在床上躺著,滑著手機,突然看到有人在《Camino de Santiago分享社群》裡貼了一張在Roncesvalles庇護所的留言本上的照片,我趕緊跑下來,原來今天住在Roncesvalles庇護所不只我跟Justin兩個台灣人,還有一位叫做Timmy。至於Timmy是誰,他很快就會登場了。
滿佈荊棘的山谷
Roncesvalles,原意是滿佈荊棘的山谷,今天我順利地穿過聖雅各之路上第一道天險,而明天我還會遇上什麼樣的挑戰,就讓我先好好睡上一覺,再說吧! 今天超累的,超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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